“你相信她？”</p>

“……”</p>

“你真的相信我會因為看她不爽，私底下約她出來，還甩她耳光、用指甲抓傷她的臉？”</p>

“……”</p>

“你說話啊！別悶不吭聲的！”</p>

狄在風無言，深沈地盯著面前激動難抑的女人看得出來她很生氣，咬牙切齒、臉泛紅暈，明眸點燃灼灼怒火</p>

他可以明白她的憤怒，任誰都不樂意自己被誤會，但，真的是誤會嗎？</p>

他沈沈揚嗓“我知道你的脾氣，詩詩，你如果不喜歡某個人，如果覺得她礙你的眼，你是會想辦法對付她的”</p>

曾詩詩聞言，倒抽口氣，杏眸圓睜“所以呢？你是認定我欺負你女朋友？”</p>

狄在風肇眉“她的臉，不會無端被抓傷”</p>

“我說過了，那是她自己搞的鬼！”曾詩詩氣惱地冷碎“她硬把我的手拉去抓她的，我也被她嚇了一跳啊！而且你知道嗎？我今天會來這間飯店也是她把我叫來的，她安排我來抓奸！”</p>

“抓奸？”狄在風挑了挑眉</p>

曾詩詩也驀地一楞，一時口快道出真相並不是她的本意，但事已至此，她也無法再隱瞞了</p>

“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，其實我……一直跟我們總監在一起”她低聲坦承</p>

狄在風註視她，半晌，微勾唇，似笑非笑“你真以為我沒猜到？”</p>

“你……”她驚愕“早就知道了？”</p>

“你會用什麽手段爭取自己在舞團裏的地位，我大概都能想得到”</p>

原來他早就知道了</p>

曾詩詩抿唇，不確定自己該松一口氣，或是感到懊險她原本想在這個知己好友面前多少保持一點形象的</p>

狄在風看透她心思，微微一曬“你別擔心，關於這方面，我跟你是半斤八兩，看看我以前……是怎麽對善庭的”</p>

她聽出他話裏的自嘲與惆悵，訝然揚眉</p>

他澀澀地苦笑“所以這次，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”</p>

“什麽意思？”她不解</p>

他沒立刻回答，望向大廳另一邊，江雨歡正坐在角落沙發上，雙手扶膝，側臉凝娣窗外</p>

她的坐姿那麽溫順嬌怯，襯著纖瘦的身形，更顯得我見猶憐</p>

他看了她好一會兒，跟著深吸口氣，收回眷戀的目光“這次，我絕對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，就算是你也一樣”</p>

曾詩詩一震，他這話說得太堅定、太冷靜，教她心驚“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</p>

“我的意思是，你不要再去招惹雨歡，否則……”</p>

“否則怎樣？”</p>

他深深地望她，墨瞳忽明忽滅，變換不定“我只能跟你絕交了”</p>

“你還好嗎？”</p>

十分鐘後，狄在風回到江雨歡身邊，在她面前蹲下，揚起手，輕憐不舍地撫模她浮著淡紅抓痕的臉頰</p>

他看著她，用那溫沈難解的目光，雕琢著她精致的五官，他看得那麽用心，近乎憂郁，仿佛在看著某種珍貴的寶貝，失而覆得的寶貝</p>

她被他看得好不自在“你……幹麽一直看著我？”</p>

他抿唇，淡淡地、恍惚地微笑“只是覺得很久、很久沒見到你了”</p>

“才幾天而已！”她語音尖銳</p>

他沒反駁，只是一徑用那溫情謎樣的眼神盯著她，眼眶甚至微微泛紅</p>

終於，他一聲嘆息，像是好不容易平覆了傷痛又激昂的情緒“你的臉還痛不痛？”</p>

她倔強地不吭聲，凝定他的眼潭氨氯著水氣</p>

“我跟飯店借了藥膏，先幫你塗上？”他詢問她的意願</p>

她遲疑了兩秒，才點點頭</p>

他微笑，旋開藥管的蓋子，在指尖擠出一條，輕輕抹上她的臉</p>

藥膏清涼，呵護著她微痛的肌窩，很舒服</p>

她領受他的溫柔，每個細微的動作，都是對她無限包容的疼愛為什麽他會這麽寵她？</p>

江雨歡心韻坪然，唱著某種歡快的旋律，她不自禁地焦灼著，感受到一種甜蜜的心慌</p>

這不對，不該是這樣的，她不能融化在他的柔情密意裏，她的心該是一塊冷硬的冰</p>

她咬咬牙，刻意靜定地揚嗓“你跟曾詩詩……說了些什麽？”</p>

他繼續替她搽藥“她說，她是被冤枉的，是你把她叫來這間飯店，也是你故意安排在我面前演這場戲”</p>

她悄悄捏了捏掌心，表面卻維持神情不變“你相信她？”</p>

“我相信你”他直視她</p>

她怔住，一時不知所措</p>

他將藥膏擱在一邊，起身坐在她身旁，雙手捧過她臉蛋，輕輕地朝她剛抹上藥的臉頰吹氣</p>

“這樣有沒有好一點？還痛嗎？”他像個慈愛的父親，寵溺著嬌縱的小女兒</p>

他令她聯想起小時候，當她還在讀幼兒園時，有次被破碎的玻璃杯刮傷了手指，爸爸也是這樣吹拂她傷口</p>

為何對她這麽好？為何毫不猶豫地相信她？難道他沒有一絲絲懷疑，其實暗中使壞的人是她嗎？他跟曾詩詩，不是關系密切到不分彼此的好朋友嗎？</p>

“你……真的相信我？”她嗓音暗啞</p>

他微笑，牽起她的手“走吧！我帶你去一個地方”</p>

他向公司告假，開車沿著高速公路南下，帶她來到臺灣西南部一座濱海的小漁村</p>

將近日落時分，天空像塗上油彩的畫布，層層疊疊著各種絢爛的麽色，港邊錯落一格格魚溫，養著新鮮蚵仔，路邊帳篷下，不時可見到幾個戴鬥笠的婦女勤快地剝著蚵殼</p>

海風潮濕，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鹹味</p>

“為什麽帶我來這裏？”</p>

“這裏是我長大的地方”</p>

“什麽？”江雨歡訝異地望向狄在風，他正對她微笑</p>

她霎時有些心亂為何他要帶她來他長大的故鄉？他以前從來不提兒時往事的，總是兒句話匆匆敷衍，她只知道他是孤兒，十歲那年就失去了父母</p>

“跟我來”</p>

他牽著她的手，沿著街道往內走，漸漸地來到村內偏僻之處，周遭人煙稀少，幾株參天老樹共同圍著一棟磚瓦房子，墻面油漆斑駁，屋檐掛著蜘蛛網，顯然已有幾年無人居住</p>

“我以前，就住在這裏頭”他指著空蕩蕩的老房子，對她說道</p>

她屏息，惘然無語</p>

他拉著她在樹下一張石椅坐下，繼續說明“以前這裏是一間育幼院，住了將近二十個孩子，我是十歲那年來到這兒的，詩詩比我早來兩個月”</p>

她震了震“所以你們兩個是一起在這裏長大的？”</p>

“也不能這麽說，詩詩住了半年就離開了”</p>

“為什麽？”</p>

“她是因為遭受繼父家暴，才暫時被送來這裏安置的”他解釋“後來她媽媽又把她接回去了”</p>

家暴！江雨歡一顫，咬了咬唇</p>

“我們是好幾年後才又相遇的，那時候我到臺北上大學，她離家出走，流落到制服店打工”</p>

“什麽？！”</p>

江雨歡更驚訝了，她望向狄在風，他盯著前方的老房子，眉宇收攏，略顯憂郁</p>

“她告訴我，從育幼院回家後，她媽媽還是帶著她跟繼父住在一起起初幾年那家夥有比較收斂，沒再打她虐待她，可是等她上了國中，漸漸發育之後，那家夥就對她動了別的念頭……”</p>

“不會吧！”江雨歡輕呼，有股用雙手掩住耳朵的沖動她不想再聽了，也不願去想象，一個青蔥玉秀的少女會被一個如狼似虎的男人如何對待</p>

“她跟我說，有時候她被繼父抓到房間裏，她媽媽明明就在客廳，卻假裝沒聽見她求救的聲音，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，她忍了兩、三年，實在受不了，只能離家出走”</p>

這太過分了！這樣的父母，太令人發指！</p>

江雨歡緊緊握拳，使勁拽著裙擺比起遭到親生母親背叛的曾詩詩，從小在雙親愛護下成長的她，真的很幸福</p>

“你……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？”為何要告訴她關於曾詩詩的殘酷往事？</p>

“因為我希望你能了解她”狄在風握住她的手，輕柔地一根根扳開她的手指“她會那麽排斥你，可能是因為她從你身上感受到威脅對她來說，我一直是她生命裏唯一能信賴的朋友，所以她很怕任何人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”</p>

是這樣嗎？江雨歡幽幽地凝娣他有件事，她很早就想問了——</p>

“你跟曾詩詩，你們兩個在一起過吧？”</p>

他輕輕一曬，仿佛早料到她會這樣問“如果你是問我們有沒有上過床？有，上過幾次”</p>

她倏地變臉，掙月兌他的手</p>

他感覺到她的怒意，有些無奈，也有些自嘲“別生氣，那都是很年輕時候的事了，那時候我跟她都未成年吧，我們上床不像是那種交往的戀人，比較像是……”</p>

“像什麽？”</p>

“互相舌忝紙傷口的小動物”</p>

她怔住，沒想到他會如此形容</p>

“我們從小都遭受到很多冷落和歧視，遇到很多……怎麽說呢？你想象不到的壞人，經歷過在底層生活的卑微與辛酸，所以我們都立志，總有一天，一定要成功，把那些曾經欺負侮辱我們的人都踩在腳下”</p>

所以才利用她的嗎？</p>

因為迫切地想成功，想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分子，才刻意接近她，欺騙她的感情嗎？</p>

江雨歡斂眸，用力咬牙，咬住胸臆那股波濤洶湧的恨意</p>

就算他和曾詩詩有過悲慘的童年，就算他們都曾嘗遍人情冷暖，也不代表他們可以利用她，在背後嘲弄她的無知</p>

她強忍翻騰的情緒，顫聲揚嗓“後來呢？”</p>

他沈默片刻“後來我們覺得，比起這種暖昧不清的伴關系，我們更適合當好朋友我從來沒把她當成戀人，她也一樣，她身邊也是有很多男人來來去去”</p>

“看來你們兩個的異性關系都很覆雜”她諷刺地評論</p>

“抱歉”他自嘲地扯扯唇</p>

道什麽歉？她冷哼，憤然揚眸，目光灼灼“可是這樣不是很特別嗎？不管你們各自交了多少男女朋友，你們最重視的永遠是彼此”</p>

他凝定她“是詩詩這樣跟你說的嗎？”</p>

她瞇眼“難道你想否認？”</p>

他遲疑兩秒，搖搖頭</p>

江雨歡心一沈，一股濃濃酸味刺痛著她眼眸，淚水呼之欲出口</p>

他也不知是否看出她的動搖，麽手輕撫她臉頰，圈鎖她的眼潭溫潤似海“我不否認她對我很重要，但，你更重要”</p>

她心跳一停，不敢相信地睜大眼</p>

“我跟她說了，如果非要我在她跟你當中選一個，我會選擇你口”</p>

騙人！他說謊！</p>

江雨歡全身顫栗，胸臆強烈震蕩</p>

這男人太可惡了！兩年前他就是這麽哄得她心甘情願地將整個人、整顆心都給了他，令她飛峨撲火，愛得回不了頭</p>

結果，她得到了什麽？徒然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！</p>

而今，他竟能厚麽無恥地對“另一個”女人說出這樣的花言巧語，他把她當成什麽了？他心裏還有一絲絲江善庭的存在嗎？</p>

那個天真癡傻的女孩，他已經完全忘了她嗎？</p>

“我還想……問你一件事”</p>

“什麽事？”</p>

“兩年前……你的好朋友曾詩詩告訴我，兩年前，你曾經有個未婚妻，是真的嗎？”</p>

他聞言，神情霎時變色</p>

反應有必要這麽激烈嗎？她在心裏，暗暗冷笑</p>

“為什麽……你會問起她？”他語音發顫</p>

為什麽呢？</p>

她譏消地抿抿唇“我只是很想知道，那個女人對你的意義是什麽？你，愛過她嗎？”</p>

他咬牙不語，下領僵硬地收凜，眸光明滅不定</p>

“告訴我實話”她語氣冷凝如冰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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